摘要:桃花是中国古代文学中主要的植物意象和题材。由于桃在唐代分布和社会使用的普遍而导致了文人的广泛关心和喜爱。唐代文学中桃花题材和运用桃花意象的作品较前代大幅加强,反映了桃花意象在唐代文学中的主要地位。有关题材进一步开拓,美感特征深切挖掘,情感和头脑寓意充分展开,表达手法显著提升,显示了桃花意象充足的审美和文化意蕴。唐代文学在桃花意象的审美认识和艺术体现等方面取得了很高的成果。
关键词:唐代文学;桃花;题材;意象;审美
中图分类号:1207.22 文献标识码:A文章编号:1001—4608(2008)02—0122—06收稿日期:2007—08—20
作者简介:渠红岩,南京师范大学文学院博士生210097
桃是遍布于全国的、历史长久的植物,其果实自古受到人们的喜爱而被奉为“五果”(桃、李、枣、杏、栗)之首,民俗中美叫做“仙桃”。先秦至魏晋期间,人们对桃的认识局限于民俗和宗教领域,晋傅玄的《桃赋》可为代表。桃花审美价值的发现是在南朝期间,然而这一期间的文学作品对桃花的描写停留在物色层面,艺术上写物图貌,简单肤浅。桃花审美和文化意蕴的充分挖掘和艺术表达手法的显著提升是在唐代完成的,而这一审美和艺术进步的前提是桃花题材和应用桃花意象作品的充溢。笔者据《诗经》及逯钦立辑校《先秦汉魏晋南北朝诗》、清朝严可均辑《全上古三代秦汉三国六朝文》统计,唐代之前内容含“桃”的作品为87篇。又据北京大学中文系《全唐诗》检索系统、清董诰编《全唐文》、陈尚君辑校《全唐诗补编》、曾昭岷等编撰《全唐五代词》统计,唐代文学中内容中含有“桃”的作品为1714篇,是唐前作品总量的21倍,具有数量上的绝对优势。横向比较中,笔者按照北京大学中文系《全唐诗》检索系统,以在中国文学和文化中占主要地位的一百栽培物为统计对象。结果显示,桃花题材和运用桃花意象的诗歌作品数量均居第六位。这充分说明晰桃是唐代文人广泛关心和喜爱的对象,这是唐代桃花意象充溢意蕴产生的基础。
关于唐代文学中的桃花意象,已有文章进行研究,如高林广《唐诗中的桃意象及其文化意义》一文,从对桃意象意义的分类人手,借以阐释其文化内涵。这固然有分类具体的优点,然多为征象的罗列,缺少深切探究。本文拟以唐代诗、词、赋、文中的桃花意象为考察对象,从桃花美感特性的体现、桃花意象的情感寓意及艺术体现方式等方面展开讨论。这将有助于全面、深切地把握唐代桃花意象文学创作的扩展和成果,也是我们研究唐代文学的一个新视角。
一、桃花的美感特性
桃花是春日的芳妍,早春时节含苞待放,阳春三月,花叶同展,姿色娇媚,远远望去,如霞似锦,绚丽壮观。唐前桃花题材和运用桃花意象的作品,就像唐代杨思本《桃花赋》“序”所言:“自建安七子以来,凡草木之可咏者,辞人咸为之赋,而桃花无闻焉。晋宋诸君子,徒赋其实……”唐代文人以较六朝明确的品系概念,展开了对不一样形态、差别环境中桃花的过细观赏和深切把握,同时,以充足多样的文化运动推动了桃花题材文学创作的扩大,更主要的是以敏锐的观察能力和成熟的艺术手法,突破了六朝期间的简单描摹和机械刻画,生动形象地面达出了桃花的美感特性。详细表现在如下几点:
(一)物色美:桃花物色之美重要表现为花色美。自《诗经》开始,即以“灼灼”描述其花色之美。文学史上对桃花的描写也是从这一物色特性开始的。桃花作为独立的审美对象是在南朝,梁萧子显《桃花曲》“但得桃花艳,得间美人簪”,简文帝《初桃》“若映窗前柳,悬疑红粉妆”等的描写,无不是抓住了桃花之红艳这一物色特点。然而不难看出,这些诗歌作品大都直接以“红”字描述花色,终究有失于直切,且缺少文学的审美意蕴。这类状况到唐代出现了根本变化。汪灏《广群芳谱》卷二十五言桃花“绚丽芳菲,其色甚媚”,唐代文人就抓住了桃花的这一特性进行描写,如王维《田园乐七首》之六“桃红复含宿雨,绿柳更带朝烟”,王昌龄《古意》“桃花四面发,桃叶一枝开”,杜甫《江村五首》“种竹交加翠,栽桃绚丽红”,温庭筠《照影曲》“桃花百媚如欲语,曾为无双今两身”等,这些描写有的经过色彩搭配,有的经过景物或背景的衬托,突出了桃花早春开放、花叶同发、绚丽妩媚的特性。钱钟书《管锥篇》说:“观物之时,瞥眼乍见,得其大体风致,所谓‘感觉情调’或‘第三种性质’;注目熟视,遂得其细节之实象,如形模色泽,所谓‘第一、二种性质’。”唐代文人对桃花的“形模色泽”把握加倍过细,不再拘泥于六朝期间对色彩的逼真再现,而是力求体现其形象给人的整体感受。
落花之美在南朝如沈约《咏桃》和陈张正见《衰桃赋》等作品中已有体现,但只是少数。唐代尤其是中晚唐作品中落花意象频频形成,代表作是皮日休《桃花赋》,以历史上的十名美丽而又不幸的女子来比喻飘零桃花,增添了感伤意蕴,收到了情景兼备的艺术成效(参见下文情感寓意一些)。
未发、初发桃花之美是唐人对桃花的新认识。这方面的例子如王维《赠裴十迪》“桃李虽未开,荑萼满芳枝”,杜甫《奉酬李都督表丈早春作》“红人桃花嫩,青归柳叶新”,杜甫《江雨有怀郑典设》“宠光蕙叶多与碧,点注桃花舒小红”,韩愈《送无本师归范阳》“始见洛阳春,桃枝缀红糁”等均是。尽管作品数量并不充溢,艺术成果却不可忽视。含苞桃花微弱,颜色淡红,与盛开桃花之绚丽妩媚和落花之满地红芳相比,是极易被忽略的细节。唐代文人以敏锐的捕捉能力,以“荑萼”、“小红”、“糁”等字眼,极为形象地面现了桃花似开未开或初开的特性。尤其是杜甫诗句,着一“人”字,初开桃花的粉嫩莹润呼之欲出。
(二)景观美:桃花的景观美是指在某种特定环境和气候条件下产生的具有一定规模的综合风景效应。区别地理和气候条件、不一样植物搭配、区别规模,又使桃花展现出差别的景观特色。
1.差别地理环境的美。魏晋至南朝期间咏桃诗、赋中的桃多是园林所植,因而带着宫廷台阁气息。唐代文人把各种差别地理环境的桃花都纳入了审美视野。野生桃花的美在一种野性的生机,如陆希声《桃花谷》“君阳山下足春风,满谷仙桃照水红”,李九龄《山舍南溪小桃花》“一树繁英夺眼红,开时先合占东风”,描写出山谷、山脚桃花不可遏制的旺盛之势。而庭园桃花则是另一种美,如王周《小园桃李始发,偶以成咏》“半红半白无风雨,随分天容解笑人”,李商隐《小桃园》“啼久艳粉薄,舞多香雪翻”,均是对小园桃花的描写,柔美多情之态跃然纸上。再看庙宇中的桃花,杜牧《题桃花夫人庙》“细腰宫里露桃新,脉脉无言度几春”,许浑《金谷桃花》“泪光停晓露,愁态倚春风”,凄美、幽怨之情丰富其中。总之,这些作品都精心营造出与环境吻合的氛围,显示出桃花气质各异的美感。